我下班后，一個人騎著自行車“嗖”的一下子就鉆進了濕地公園中。一穿過橋洞，頓時仿佛遁入了另一個世界。我用力地蹬了起來，背后的車水馬龍漸行漸遠，眼前一波一波的綠意襲來。進入林中了，一團團霧氣襲來，我貪婪地呼吸著這帶有泥土味兒的空氣，如夢如幻，竟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。

　　去年考到新學校，第一犯難的便是通勤問題。開車技術不好，又不怎么會騎電瓶車，學校距離家走路得一個多小時。正在我犯難的時候，我爸卻突然說：“你上學的時候不是愛騎自行車嗎？你完全可以穿過濕地公園騎到學校。”

　　對呀，可以騎車，還能穿過長長的濕地公園，一瞬間，我無比期待去新學校上班。第二天，我就買了自行車，準備騎著先去學校里看一看。我用力地蹬著自行車，幾分鐘后就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，清晨第一束陽光照在背上，鳥鳴穿過樹林鉆進耳朵，這是城里不會有的感受。自此以后，騎車上下班成了最愜意的時刻。特別是在學校忙碌一天后，只要一腳蹬上自行車，就感覺所有的煩惱都被風吹跑了。

　　騎車的時候，有時候會將在學校的一天進行簡單的復盤，想到還有什么事沒處理，或是哪個學生還要和他單獨聊聊，哪個學生要和他的家長溝通……這樣想著想著，很快就騎到了家。有時候什么都不想，完全沉浸在騎行中。平緩處慢悠悠地蹬著自行車，欣賞著河邊的風景。

　　公園的中間段有一個長長的陡坡，我緊緊地抓住手柄，任由車子“嗖”的一下子俯沖下去，整個人就好像飛起來一般。沖下來的快感被隨之而來的平路慢慢沖淡，騎行突然變得艱難起來。騎著騎著，就有一段緩坡，騎起來異常艱難。每當我騎到這一段的時候，總是鉚足了勁兒蹬，可怎么用力都提不起來速度，急也急不得，只能慢慢地蹬著。

　　“騎自行車最難的，不是騎得快，而是騎得慢。教書也一樣。”每當這時候，我就會想起很早之前，讀師范時老師帶我們騎車去游玩時告訴我們的話。是啊，騎得快，只需要用盡全身力氣即可，但騎得慢，不僅僅是要用力，更要掌握好平衡，并在這平衡中欣賞這一路的美景。

　　這讓我不禁想到自己的教學生涯，最早走上講臺，追求的是快，是激情，是掌聲。任何時候都是急急忙忙的，學生們也是忙著看PPT，忙著聽，忙著記。如今追求的是慢，是提問后給學生留夠時間思考，是學生回答不出來時一遍遍引導，是學生犯錯后給他足夠的時間反思。

　　我又想到這騎行之路莫不是人生之路，有平緩處的平靜美好，有下坡時的酣暢淋漓，更有爬坡時的艱難險阻……而這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放棄。得意時，切不可過于得意，容易翻車；失意時，則不能放棄，你得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
　　騎行的路上，真的會想很多很多。有時候還會想到，這條路可能要騎一輩子了。漫漫騎行路，亦是漫漫教學路。以前總覺得“一輩子”很漫長，但隨著熟悉的老教師們慢慢退休，自己也從青澀懵懂的年輕教師，變為游刃有余的中年教師，就覺得這“一輩子”其實過得挺快的。

　　我知道，在這條路上騎一輩子，其實也就是一眨眼的事，我甚至不敢想多年以后自己退休的時候，這條路又會變成什么樣子，我會變成什么樣子，那些我教的一撥撥的學生又會變成什么樣子。

　　我想，不管將來這一切會變成什么樣子，重要的是過程，是當下，是此時此刻，我騎行的愜意，我教學的幸福。這漫漫騎行路就讓我一圈一圈地蹬；這漫漫教學路，就讓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教，這就夠了。

　　（作者單位：四川省廣元市利州中學）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5年06月27日 第04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