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見到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鮮花怒放、綠草如茵的校園時，除了被美麗的大學景觀和風格迥異的建筑群震撼，我更深感國家資助赴美留學機會不易，遂立下兩個目標：一是利用沉浸式語言環境提高英語應用能力，二是和國外學者進行充分學術交流，掌握最前沿的研究方法與技術手段，提高學術研究水平，出一些有分量的成果。

時光飛逝，第一年的訪學已近尾聲，過往場景在腦海中像電影鏡頭一樣一幕幕回放，激起難以名狀的感慨和不舍，其中有賓州藝術節的人聲鼎沸、畢業典禮的莊嚴、十萬人體育場的山呼海嘯、濱海度假勝地的風高浪急。但是，如果讓我選一個印象最深的記憶片段，則是一次晚課后從校園返回公寓的秋夜獨行，途中所觀所想，對我的留學生涯而言有種刻骨銘心的味道。

那晚的課，是英語學術寫作，教授講得深入淺出、發音純正、內容專業、發人深省。雖然我的英語聽力還有一些障礙，但沒有妨礙我強烈的學習勁頭。因為英文寫作能力對今后的幫助比較大，我基本沒缺過課。

上課的斯米爾商學院大樓離住處騎行約需35分鐘，山地自行車專用道依山就勢、蜿蜒曲折，途中要經過兩個森林公園和一段長長的斜坡。上完課時間已到晚上8點半，公園里高大的樹木密布，道旁沒有路燈，穿行靜謐的林間山路時只能將隱約可見的道路分割線作為標識，以免不慎沖進林下荊棘之中。自行車飛馳帶來颯颯風聲，加上秋后陣陣涼意，讓人感到時間仿佛凝固。突然迎面遇到一個學生用手機照路，她與我打了個招呼，就像老友間的問好，又像一個溫暖的同行者，驅走了黑夜獨行的孤單。

過了森林公園是一個小型別墅區，街道兩側都是各種高大的景觀樹，零星的燈光照亮了前行的街道，不經意間遠眺天空，一輪明月映襯著如洗碧空，似乎在為我指明歸途的方向。皎潔的月光在大地上投射出婆娑樹影，天涼如水，夾雜著幾聲犬吠，形成了一幅立體的有聲畫卷。

我沒有害怕這寂寥的秋夜，更沒有獨在異鄉的離愁別緒，因為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獨自走這段夜路。此情此景反倒給我一種回到初中的奇妙感覺，那時候每逢周末，要和同學一起走30里山路回家，途中翻山越嶺，稍有磨蹭，回家的路就是這般夜深人靜、月明星稀。故鄉山腰的人行道沒有森林公園的道路那么寬闊平整，但因為很熟悉，深一腳淺一腳也就摸黑到了家門口，家里大人總是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迎接我。

路雖遠，行則將至。追求真理的負笈問道之旅，正如此刻的秋夜之行，近處微亮，遠處光明，今日荊棘，明天坦途。學術之路往往要先克服“獨上西樓”的迷茫困苦，才有“驀然回首”時的突破驚喜，前輩學術大師應該也是這么一步步走過來的。

“紙上得來終覺淺，絕知此事要躬行。”留學時光短暫，很多經歷和最初的想象完全不同，唯一不變的信念，是想成功就要有持之以恒的韌性與決心。山谷里的微風吹在臉頰，帶給我深秋的涼意，也堅定了我“只爭朝夕、不舍晝夜”去完成既定目標的志向。月光、星空、秋景、樹影，為我的決心做了最好的注腳。

那一夜就像一首月光曲下的星空夜話，必將成為我留學生涯中最值得回味的一瞬。（作者 姚治國于2024年4月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健康與人類發展學院訪學）

來源：《神州學人》（2025年第10期）